“中國制造”依然是歐美零售商的首選。(新華社發)
倏忽之間，盛夏已至，陽光炙熱。不過，令寧波1.6萬多家外貿企業更焦灼的是難言樂觀的外部局勢：去年以來，由美國單方面挑起的中美貿易摩擦，不僅損害了中美的貿易關系，給世界經濟復蘇蒙上陰影，更給身處其中的進出口企業帶來嚴峻挑戰。
在眾多業內人士看來，貿易摩擦既不是一朝一夕的問題，也不是一招一式的較量。那么當下，寧波的外貿形勢究竟怎樣？外部環境變化對外貿影響如何？外貿能否實現穩定增長？近日，記者走訪調研了甬城部分外貿企業和外貿轉型升級基地，與各地商務部門和行業協會相關人士交流座談，探尋中美貿易摩擦背景下的寧波外貿突圍路徑。今起推出系列報道，敬請關注。
無利可讓產品迭代升級提升附加值
“市場就是這么殘忍。”中基寧波集團副總裁應秀珍嘆了口氣，上半年中基出口總額7.91億美元，同比增長了10%。成績不錯，但旗下的中基惠通平臺上有一些小企業，今年以來沒有一個美國客戶來領報關委托書。
作為外貿綜合服務平臺，中基惠通共有注冊中小外貿企業8000多家，累計服務中小外貿企業逾萬家。換句話說，這里折射的一線冷暖，并不僅僅是顯微鏡下的個案。
隨著國內經濟下行壓力增大、生產要素成本逐年上升，外貿出口已進入增速換擋期，部分企業利潤空間被急速壓縮，美國加征關稅以后，對其更是雪上加霜。
“其實所有的價格談判在加征10%關稅的時候，就已經結束了。”寧波富賽爾照相器材有限公司外貿負責人王冬梅說，10%的關稅，企業尚可以與客戶協商各自的承擔比例。但是上調到25%，企業即使利潤全部讓掉，也彌補不了。
和富賽爾一樣，直言“無利可讓”的企業占到了外貿企業的絕大多數，而同行之間的毫厘之爭也讓工廠疲于應付。不少企業開始覺醒，壯士斷腕，對低附加值品類產品“自我開刀”。
寧波陸尊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對美國年出口額2500萬美元，70%產品在美國加稅清單內。“這些產品的價格被殺得一塌糊涂。其中有些低附加值產品的訂單對方就直接取消或者超市不進這個貨，大概占到15%。”總經理羅旭平痛定思痛，“未來針對美國市場，我們會更關注高附加值的產品，放棄低附加值產品。”
事實上，國際貿易上的每次大波動，都是市場重新洗牌的過程。長遠來看，即使沒有發生此次經貿摩擦，這類產品也是遲早要被淘汰掉的。采訪中，眾多業內人士指出，企業不如利用這一契機，加大轉型升級力度，提升產品附加值。
在寧波杭州灣新區的嘉樂電器生產車間，目前仍是加班加點，一派繁忙景象。從2012年落戶時的幾千萬元產值，到去年的16億元總產值，嘉樂幾乎成了中國小家電企業的“成長神話”。今年上半年，嘉樂對美國的出口交貨值逆勢增長20%以上。目前，嘉樂的空氣炸鍋已有200多種型號，在市場上首屈一指。
“去年我們研發投入了5000萬元，今年打算再投5000萬元到8000萬元。并且把原先預計2020年發布的產品，提前到今年下半年上市。”嘉樂總經理張一馳告訴記者，“未來還要進一步加快速度，力求產品半年小提升，1到2年大迭代。”
面對中美貿易摩擦的“統考卷”，嘉樂已有答案：繼續加大研發力度，做好手頭的鍋。
多點布局減少對美單一市場依賴度
“今年盡管有1000萬美元訂單，但我們戰略性放棄了。”最近，寧波華誼諾進出口有限公司總經理葉普宇做了個艱難的決定。
華誼諾成立于2005年，十多年來，公司一直以美國為主要出口市場，占比達70%。以往美方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人惴惴不安，何況25%的關稅重壓，一些訂單已無利可圖。
葉普宇說，這兩年來，公司通過各種辦法努力減少美國市場的占比，今年爭取把份額降到60%至65%，力求開拓更多元化的市場。“去年我們已經和歐洲一家經銷商談成合作，以投資入股方式聯營，今年歐洲市場增長很快。”他欣慰地說，另外在澳大利亞，華誼諾正和客人合作開超市，未來可能復制這一模式，在各個市場逐步鋪開。
貿易迷局塵埃未定，但與此同時，記者發現，寧波企業對新興市場的熱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
凱越國際貿易有限公司常年穩居寧波市出口前十強，面對新興市場，凱越的心得就是“更深入一點”。負責人湯一滸曾對記者聊起這樣一個小細節，以南美洲的烏拉圭為例，其他企業的外貿人員可能會從邁阿密轉機到圣保羅，最多再從圣保羅轉機到烏拉圭首都蒙得維的亞，就點到為止了。“而我們，還會繼續飛到烏拉圭的第二大城市，甚至第三大城市。”
“上個月，我剛從捷克回來。誰能想到，這個才1000萬人口的國家，戶外家具竟可以做到1000萬美元營業額。”眾瀚國際貿易有限公司總經理蔣輝是個“老外貿”，但親眼所見的這類“新聞”還是令他興奮不已：“這說明深耕任何一個市場，對一家企業來說都有意義！”
這幾乎勾勒出了寧波外貿的群像。上半年，寧波對美進出口額為655億元，雖同比下降9.7%，但對前三大貿易伙伴中的歐盟和東盟進出口額均創出新高，分別增長5.2%和20.3%。
不久前，寧波市在全省率先出臺了“穩外貿新十條”，著力打通外貿管理中的“堵點”和“難點”。“尤其在開拓多元化市場方面，此次在保持2018年政策基礎上，特別加大對新興市場重點展會的扶持力度。”市商務局局長張延說，新形勢下，希望外貿企業保持對市場的高度敏感，多措并舉進行多元化布局，隨時尋求新的盈利機會。
渠道創新網上開店對接終端零售商
幾天前，陽普生進出口有限公司總經理楊永平遇到點小麻煩。
他所在的公司和一家美國供應商有著長期穩定的渠道合作關系。“這家供應商90%以上業務是我給的，外界通常認為，我的話語權很強。但實際上，在供應商這里，我不敢輕舉妄動。”合作上的齟齬，讓楊永平不得不重新審視自己固有的營銷策略。
在國際貿易的大鏈條中，企業的角色不外乎創造價值與傳遞價值。美國是非常大的消費市場，中國具有完備的產業鏈和供應鏈，客觀上決定了兩者互相需要。
寧波的經驗證明：“價值”不變的前提下，在傳遞價值的方式上做點“小變革”，創新營銷渠道或許是不錯的出路。
以眾瀚為例，在其出口版圖上，美國市場占到三分之一，按理說美方加征關稅對公司影響應該不小。但從去年6月到今年6月，公司業績反而增長15%。“亞馬遜自營業務做了很多，網購發展很快。”蔣輝告訴記者。
相比于老牌外貿人，李健接觸跨境電商的時間并不長。直到2017年2月，他名下的寧波派瑞特戶外用品有限公司才開始在亞馬遜全球開店上線，當時營業額不過50萬元。然而，短短兩年，派瑞特已非吳下阿蒙，今年其出口電商營業額預計達1.5億元。
“跨境電商確實是一個創造奇跡的地方。我們一開始就明確了不打價格戰，并且從包裝、文案、產品拍照到客服等所有配套服務在美國當地完成，實現自主品牌出口。”李健說，現在公司不僅在美國大部分電商平臺開設店鋪，還在洛杉磯擁有了自己的海外倉，下一步準備在亞特蘭大開海外倉。
在城市另一頭，反復權衡后，楊永平終于規劃出下一步的發展路徑。“目前，公司自有品牌出口份額已經占36%，ODM占30%以上，剩下OEM業務還不到30%。既然如此，我們決定把供應鏈這一塊主動放棄，同時壯大在歐美的銷售團隊，把出口產品直接送到終端零售商手上。”
“或許多年以后，我們再回頭看這場貿易摩擦，會發現這將是寧波外貿的一場‘成人禮’。”楊永平意味深長地說，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如果日子一直太好過的話，自我革新是很難下得了手的。”
權威解讀
上半年寧波PPI為何由升轉降？
6月份，寧波市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PPI)同比下降1.6%，降幅較上月擴大0.9個百分點；環比下降0.6%，由上月上漲0.2%轉為下降，結束了3個月以來的上漲態勢。
“上半年寧波PPI呈下降趨勢，而去年同期則是上漲的。”國家統計局寧波調查隊新聞發言人陳斯恩告訴記者，今年1至6月，寧波市工業生產者出廠價格同比下降0.7%，購進價格同比下降1.6%，而去年同期皆上漲，分別為3.7%和5.8%，呈現由升轉降的態勢。
從單月走勢來看，去年四季度開始，寧波市出廠和購進價格的同比漲幅均開始逐步縮小。進入2019年，出廠價格結束了自2016年11月份來連續上漲的態勢，除今年4月同比上漲0.5%外，其余月份均保持同比下降態勢。而購進價格則結束了自2016年9月份來連續上漲的態勢，前6個月份均保持下降態勢。
陳斯恩表示，造成上述情況的原因主要有三方面：
一是成本推動力減弱。2018年四季度，國際WTI原油出現斷崖式下跌。今年上半年，WTI原油平均價格在57美元/桶左右，價格整體低于去年水平，處于低位運行。受上下游價格傳導影響，原油直接拉低了化工行業相關產品的價格。具體來看，寧波市工業產值比重較大的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價格同比指數，從去年12月的97.7震蕩下滑至6月份的82.1，下降幅度明顯，是總指數下行的首要因素。
二是工業經濟承壓，市場需求偏弱。上半年，全國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實際增長6.0%，增速較一季度回落0.5個百分點。寧波市規模以上工業增加值實際增長4.3%，增速較一季度回落3.1個百分點。5至6月，全國制造業采購經理指數跌至榮枯線以下，兩個月指數均為49.4%，表明工業經濟生產持續趨緊，市場需求有所走弱，企業以壓低價格來參與市場競爭，導致出廠價格進一步走低。
三是部分大宗商品價格低位運行。2018年以來，美國貿易保護主義和經濟民族主義使國際秩序更為動蕩，部分大宗商品價格自去年四季度起持續下降。相關數據顯示，電解銅、電解鋁和帶鋼價格從去年上半年的51955元/噸、14311元/噸和3960元/噸震蕩下行至今年的48264元/噸、13795元/噸和3805元/噸，跌幅分別達到7.1%、3.6%和3.9%。
從國家統計局寧波調查隊調查監測的數據看，有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黑色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業以及金屬制品業產品價格已分別連續10個月、8個月和7個月出現不同程度的下降，這三大行業共拉低總指數0.5個百分點。有色金屬等大宗商品價格的下跌，拉動相關行業產品價格下跌，直接影響了工業生產者價格走勢。
記者俞永均